林榆

时隔一年之后，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嘻嘻嘻，我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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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叶…秋。”

  钢笔尖漏出一滴墨水，刹那间在纸上洇出椭圆形的墨迹。喻文州一怔，下意识向窗外看去。

  浓密的墨云之下渐渐地渡来沉闷的雷声。喻文州不自觉地捏紧了笔杆，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放在面前的显示仪弹出新的指令，通知会有最新一批飞船送来，大约是三百驾。

  战火开始无声无息，一旦全面爆发，就势不可挡地蔓延开来。叶修被微草征用已经有三个月了，中间只回来过两次，都是步履匆匆地看上一眼，每次离开喻文州就跟活生生地剜去他一块肉似的。

  饶是石头都要动情了。

  喻文州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被他按住蹭了半天，没敢动，开始还游刃有余死性不改地乱撩了两句，后来怂了，默不作声又变回了门板属性。叶修在天上待了多久，他就一个人在微草住了多久，除去工作时必须待在实验区和其他维修师一起，他就没再跟旁人说过什么话。

  王杰希也去了前线，这里就没有什么他熟的人了。蓝雨的情况还好，黄少天忙得过来。喻文州也动过回去的念头，被两边人同时劝阻了。

  其实喻文州的性格很好，有那么点万金油的意思，跟谁都聊得来。但他就是觉得那些人跟叶修，跟黄少天王杰希他们不一样。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关于叶秋，喻文州依着档案库里蛛丝马迹的线索顺藤摸瓜地追了下去。过去的资料被人清理过，是很明显的王杰希的杰作，掩饰得近乎完美，丝毫不显得刻意。若不是真的存在这个人，喻文州几乎都要认为他是个神话中的假象。

  按照一些旁门左道的资料来源，叶秋上将的确是一个平易近人、性格开朗的上级军官，但又太神秘，神秘到不可捉摸。喻文州尽量还原了他的特点，越研究越心惊。

  “维修师0210号，加快速度。”

  喻文州匆匆放下手里的东西，换上工装往实验区赶。他注意力不在这个地方，尽管低着头，旁人依旧能看出他的心神不宁。

  叶秋，男性，逝世年龄25岁。战术大师中唯一正面攻坚手，武力与智商双高，擅长的冷兵器是战矛却邪。

  性格是偏于外向，善于交际，不好喝酒。爱好抽烟，联盟著名老烟枪，嘉世甚至为此立下区规，禁止在训练场合抽烟。

  性取向是…男。

  无论是哪一项，都能在叶修身上找到映射点。

  汽油沾上了衣角，喻文州带着白手套，拿着螺丝刀一手固定了零件，一手推着电动切割刀把飞船变形的部分切下来。锋利的刀片裹着乱溅的碎屑嗡嗡作响，他背后突然有人叫了声，

  “喻文州，喻队长。”

  喻文州手一滑，差点削去手心里的一层皮。

  他慢慢回头。刘皓不远不近地站在他身后，一手撑住顶梁柱，表情是一贯的阴冷。他上下打量着喻文州，斜斜地提起了嘴角，油腻的眼神游走许久。

  “刘皓。”喻文州平静地说，“你来微草干什么？”

  刘皓摸了摸脖子，忽然笑道，“你是想了解叶秋吗？”

  喻文州腾地一下站起了身。

  怎么忘了这回事…叶秋和刘皓都出身嘉世，而刘皓，可是叶秋曾经的下属啊！

  “你想说什么？”

  刘皓转身就走，风骚地挥挥手，示意喻文州跟上。喻文州左右看了看，周围的同僚都钻进了飞船内部忙里忙外，没人注意到他。他掸掸衣领，跟了上去。

  夜晚的风很大，近乎肆虐地卷住天台上的二人。四周灯火通明，独独照不亮这一块儿区域，喻文州双手扶着围栏，眯着眼睛看着背光站立的刘皓，“你知道些什么？”

  刘皓反问，“你想知道什么？”

  “嘉世受灾区面积并不大。”喻文州淡淡地说，“可联盟规定，军官不可擅离职守。你们那位‘孙队’，即使是刚上任，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所以你们是被上级调来支援微草的。”

  “你特地来找我普及叶秋前辈的事情。没有理由，突兀又心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喻文州拢了拢衣服，后悔没有戴帽子上来，实在是有些冷，“我们只见过两次面，场面称不上令人愉快，你这次的主动有多少诚意，我很难确定。”

  他低低地一笑，“与其说我想问什么，不如说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或者，诱使我、鼓动我干一些事…是吗，刘皓？”

  “你要让我知道叶秋的故事，为什么？”

  刘皓嗤笑：“干什么啊喻队长，对我如此猜测、排挤，你难道不想尽快知道叶秋的相关消息吗？”

  喻文州笑了，“呵呵，我并不急。这方面，我更愿意和其他人一起搜集更加可靠的资料。”

  他说的其他人是谁不言而喻。刘皓却冷笑道，“可惜我担心，叶修已经听不到这些消息了。”

  喻文州的笑容蓦地僵住，寒风把他脸上的肌肉都吹冻成了冰块。

  “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刘皓避其锋芒，不着不落地说，“同样是联盟的第一人，从出现在人们视野里开始一直风光到死去，哼哼…”

  他凉凉地说，“喻队长，你现在还会感到痛吗？”

  喻文州又感觉到了那种如芒在背的不知所措。

  什么叫做“一直风光到死去”？

  喻文州:“叶修呢？”

  刘皓陡然跨上一步，伸出双手，狠狠地掐住了喻文州的脖子。喻文州被他直接掼在栏杆上，依着惯性半个身子都伸了出去。狂风吹得他有脚下空空如也的坠落感，因缺氧造成的晕眩从脑后升起，窒息的疼痛像藤蔓一样爬上来，几乎堵住了血脉。

  他呛咳着，使劲去扳那双摁住自己的手，眼前满是刘皓目眦尽裂的愤怒与嫉妒。

  “为什么连你他都认同？五年了喻文州，你为联盟做什么？！”刘皓吼道，“你不是想知道叶秋吗？你不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你去死吧，你死了你就知道了！！”

  “刘皓！住手！”

  远方传来一声爆喝，喻文州感到脖颈上的力量一松，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响声。刘皓摔倒在地上，火道，“我靠！”

  喻文州擦干眼角生理性的泪水，看见眼前慌里慌张的肖时钦。

  刘皓看见来人是谁，立刻住了嘴。他的前途还有一半捏在这个人手里，他没那个胆量公然冒犯他。

  肖时钦等刘皓离开，立刻上前扶住了喻文州。喻文州微微低头，喉咙里几乎漫上来血腥味，他嘶哑着声音说，

  “肖副…叶修呢？”

  “叶修？”肖时钦愣了，“怎么了？”

  “刘皓说叶修出事了。”喻文州尽量平稳住情绪，如此这般把原委说了一通，“你见到他了吗？他好吗？”

  肖时钦先理清楚头绪，鼻梁上的眼镜反射着夜色暗自流动的光，“我是前天赶来微草支援的，过来首先就上了战场，虽然没见到叶神，但也没听到其他的什么消息…刘皓比我来得还迟，就算发生了什么，应该不会比我还先了解到。”

  他是在讹我。

  喻文州本就不太相信，肖时钦这样说完，他也稍稍好受了一些。但正所谓“眼见为实”，证据再怎么确凿，始终没有自己亲眼见到的安心，喻文州说，“我要上去一趟。”

  肖时钦惊了，“你去干什么？”

  “我要去看看他怎么样。”喻文州坚持道，“我自己看到，也能放下心…你帮帮我。”

  维修师没有调令，是不允许轻易参加这种规模的战事的。肖时钦为难地瞅瞅他，喻文州目光定定的，倔强得要命，肖时钦却意外地看出了一丝恳请。

  他是真的…非常担心。

  “王杰希在征调一波人。”肖时钦说，“最危险的西南方向需要支援，我们忙不过来了。”

  喻文州如愿以偿地上去了，以维修师身份，拖挂着三百架机甲上了天。不出意料，叶修看到他的反应喻文州全部猜中，先是惊讶，然后高高兴兴，之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立刻就黑了。

  喻文州还没问话呢，叶修先一把抓住他肩膀，直接将他从钢铁架上拎到了飞船里。

  “你怎么跑上来了！”叶修几乎是在凶他。

  喻文州仔仔细细地把他检查了一遍。伤口肯定有，这一块儿卷了边那一出磕了口子，金属表皮可谓是斑斑驳驳。但没什么大伤大病，他说，“我担心你，所以…”

  叶修的满腔担忧与恼火，瞬间给这句话洗得一干二净。

  他内心复杂、五味杂陈地看着喻文州，对方挺茫然的，估计并不知道自己想干嘛。可惜空中战场没有爱情，两人拥个抱bgm都是太空残骸爆炸的声音，叶修只能匆匆在他脸颊上点了点，浮光掠影地留下一个吻，低声道，

  “我还要过去，你赶紧回基地。”

  “我跟你一起吧。”喻文州主动道，“听说这边的维修师缺…”

  “你不要命了！”叶修打断他，那股天生的领导者、命令者的气势有如实质，逼仄而来，“配合工作你多久没有练习了？”

  喻文州平静道，“我能，我可以。”

  叶修叹气，“我不能拿这个跟你开玩笑…唔！”

  飞船一阵剧烈的抖动，两人差点没站稳。外面的枪声又加大了许多，叶修扶住墙壁上的扶手，脸色骤变，咬着牙说，

  “这帮小废物，没我在这一会儿都顶不住…你就在飞船里待着，哪也不许去，听见没？”

  喻文州不温不火地说，“我陪你。我看着你，自己也更放心一些。”

  脚下的钢铁在震动，情况不允许叶修迟疑，他仓促地看了喻文州一眼，转身往外跑，同时道，“跟我来。”

  世界晃动得厉害，喻文州勉强缀在叶修身后。轰炸声近在咫尺，外面被盖住的呼喝声隐约可闻。喻文州感到恍惚，整个人像是在水里随波逐流，身不由己。他看见叶修跑到了舱口，硝烟在远方，头顶上银白色的月光不过半碗，一律倾倒在了他的身上。

  伤口泛出潋滟的光。

  叶修猝然停住脚步，猛地转身，正看见喻文州跑到他身后。他毫不犹豫地向前一扑，抱住喻文州把他护在身下，两人摔出了老远的距离。

  一声惊天巨响。

  飞船好似一个摔倒在地上的玻璃盒子，精钢打造的墙壁出现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痕。爆炸的气浪直接把两人掀飞了，喻文州觉得自己被一直手推着，像火箭一样弹射飞出。他什么也听不清，耳鸣如跗骨之蛆一样如影随形，连带着视野都变得模糊起来。但他此时顾不了这些。

  眼前的景色稍稍亮了点，喻文州还没反应过来，脊背就已经搓上了距他最近的那面墙壁。“砰”“戗”几轮巨响，他被迫以极快的速度一路擦过去，中途打了好几个滚，锐利突出的废铁尖端深深地插入皮肉，撕裂出一道狰狞恐怖的伤口，苍白的表皮卷起，透明的颜色被随后而来的猩红浸透了。喻文州从一米高的地方摔落在地，冲击力逼着他咳出了一口血。

  他满头满脸都是血。喉咙里的猩甜液体让他呼吸困难。喻文州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在不自主的抽搐，小腿骨爆发性的疼痛能将人溺死。

  “警报，警报，一级警报——飞船遇袭，飞船遇袭，飞船遇——滋——”

  喻文州把全身的力气都汇聚在左侧的身子，翻过身，眼前倏地发黑差点没晕过去。

  叶修…叶修呢？

  他忽然向身边看。喻文州僵在原地，心脏从半空中摔成粉碎，难以言喻的痛苦从心底轰地蔓延而上。他不顾一切地疯了一样地向对面爬去。

  十米开外，叶修面朝地地躺着，背后的皮肤被烧成了一片焦黑，再也愈合不了了。脊柱金属全部绽开，一条手臂七零八落地落在地上。腰部的电线、零件从一个巨大的破洞里散了一地，迸溅出蓝色发白的晶莹的电火花。

  他低着头无声无息。

  喻文州吓得肝胆俱裂，拖着一条腿疯狂地蹭到他身边，无暇顾及身上的疼痛，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他揽起叶修，泪水冲开脸上污浊的血色，喻文州下意识地想喊叶修的名字，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两三个毫无意义的，歇斯底里、摧心剖肝的崩溃的音节。

  叶修静静地睁着眼，一道裂痕从他左边眉角斜斜地劈到了下颚。他似乎想安慰喻文州，仅存的另一条手臂动了动，但没能抬起来。

  所有的零件都碎了。

  叶修懒洋洋地冲喻文州笑，眼底的小灯暗淡地看不出颜色。他轻轻抿嘴，好像要说什么。

  事实上他的确说了出来。

  叶修第一句说，“你身上好暖和。”

  第二句说，“你要好好的。”

  然后，那光转瞬就灭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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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刀没能刹住，爽。

我终于把虐写出来了！开心！

后面回忆杀即将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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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发现这篇的套路是真的狗血233

红心蓝手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