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喻2018中秋】暗涌

 @叶喻搞事生产大队 

预警:应该没有8

 昨风一吹无人会,今夜清光似往年。——《八月十五夜湓亭望月》白居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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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涌

  窗外阴雨连绵。

  喻文州一脚踩刹,前面车辆刺眼的尾灯直直地刺在眼里,眩成一片灼眼的红光。他用牙尖轻轻磨了磨嘴唇,直到磨出一丝血气,才终于磨灭胸口难得的不安、焦灼与委屈。喻文州抓起放在旁边的手机,嫌弃打字不方便,于是对着话筒发语音,尽可能平和亲切地对客户说,

  “你好,因为下雨,路上不便,可能会迟一点。”

  对方没有回消息。

  喻文州把手机放回去,慢慢松开刹。小雨漫出湿漉,红灯在路面上照耀着烟视媚行红尘滚滚,而他盯着眼前的淋漓色彩,表情不知不觉地便黯淡下来。

  今日完全没有一点中秋的气氛,广州下起了大雨,乌云遮月,菩萨闭眼,天空又涌起密云。车道川流不息,高架上堵得水泄不通,喻文州按了两下喇叭,还是没动,便无可奈何地由它去了。

  顺风车的客户倒是很耐心,一直没有催促——大概是依旧打不到车,把希望都寄托在了喻文州身上。

 车轮不紧不慢地滑行,碾过水洼时溅起一团温吞的水花,喻文州踩下刹车停在路边,把自己的驾驶许可证放在了副驾驶座前面,有人拉开了车门,收了雨伞,披着一身滚珠似的雨水钻进了车。

  “你好。”喻文州简短地打了个招呼,放下手刹便准备上路。

  “嗯嗯,你好。这雨可真够大的。”对方自言自语了一句,放下兜帽,露出一张被雨淋湿的侧脸。他的声音很清朗,但因为尾音很平,因此总会给人一种倦怠与漫不经心的感觉。这种声音很特殊,甚至是很性感,因此让人听了,怕是很难忘掉的。

  因此喻文州僵了一秒,头皮泛起僵硬和冰冷的凉意,他没敢回头,没敢说话,涌上心头的甚至是一股战栗的寒意。

  “好巧啊,文州。”叶修冲他笑了笑,“该不会没认出我来吧。”

  几年前公司聚会的时候,喻文州还是蓝雨部门里的一个小任务,没名没分,靠着实习生单薄的业绩勉强跻身进入高层里,还得看人脸色过日子。去杭州签合同,吃完饭后在KTV唱歌,女孩子喝了酒有点醉,喻文州下楼去给她们买醒酒药,没有带伞,而那时候外面下着大雨,夜色给水洗刷得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喻文州只穿了应酬专用的白衬衫,冒雨跑到最近的药店买了东西送回去,依偎在沙发上的女客户只是柔柔地落了一声谢谢,而喻文州笑笑,什么也没说,转身去了洗手间。

  一路上打了三个打喷嚏,湿漉漉的头发贴着脖子往下流水,生冷的温度浸入骨头,他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未完全褪去青涩的面容微微苍白,喻文州整个人冷得发抖,才明白什么叫一场秋雨一场寒。

  那是他遭遇的最难度过的岁月之一,没有人关心没有人在意,父母是遥远的不可以依靠的温柔乡,活得很累,很痛苦,但生存把他的骨头化成坚硬的钢铁,强撑着他一点一点往前挪。

  喻文州蹲在墙角,双臂搭在膝盖上,是一个微微羸弱的姿势,偏偏倔强地昂起头,头发贴在苍白的墙上,煞白的脸色暴露在同样刺眼的灯光下,就显得格外违和和勉强。

  这时候有人把一件外套丢在了他的面前,说,“出门没看天气预报吗?”

  那件衣服很不讲究地盖在他脸上,扑面而来刺鼻的烟味和人身体的温度,喻文州生理上遭遇第二重打击,顿时咳嗽的更厉害了。

  对方说,“你没事吧?”

  喻文州闭上眼睛,感到一阵眩晕,几乎没能立即站起来。对方捞着他的胳膊撑他起来,喻文州单手扶墙,手几乎是抖着的。

  他说,“我喝了点酒,不碍事,谢——”

  喻文州睁开眼睛。

 男人站在他面前,穿着一点也不得体的休闲衬衫,本来身上的那件有些窝囊的运动服被丢到了喻文州怀里。他叼着烟,因为姿势原因,眼皮微微地垂下来像是俯视着喻文州,就显得格外有压迫感。

  喻文州哑住,片刻后道,“叶秋前辈?”

  那个时候叶修还叫叶秋,还没有把自己的真名公之于众,在喻文州这一众小辈看着还是荣耀里顶天立地的大神级人物。他扶着喻文州的肩膀,说,

  “你认识我啊。”

  “我是蓝雨的。我叫喻文州。”

  叶修用衣服裹住他,特别不讲究,把喻文州裹成了一个胖乎乎的大粽子,然后揪住他后颈的衣服,挟着他慢慢往前走,用的劲不大,甚至对于现在连路都走不稳的喻文州来说,这动作竟然还算有点温柔。

  “魏琛发现你不见了,叫我这个闲人出来找找,”叶修道,“现在找到了。我送你回去。”

  喻文州被叶修揪着一路扯到了马路牙子上,小雨哗哗啦啦,叶修拢住他,把两人掩在伞面之下。夜深的时候街道不像白天的时候那样格外热闹,被水彩一样洇开的光一染,有些凄凄惨惨的冷清。

  叶修转抓住他的手腕,随手拦住了一辆亮着绿灯的的士,准备把喻文州扶进去。喻文州按住车门,仓促地回头,

  “魏老大呢?”

  “你还真的这么喊他啊。”叶修的手正搭在喻文州的腰上,触感是身骨有些硬朗的手感,“他先回去了,回酒店才发现你不在的。我送你回去。”

  喻文州说,“哦。”

 钻进车子之后两人位坐着并排,叶修很不见外地跟他抵着肩膀,看喻文州头发湿哒哒地往下滴水,从口袋里找出纸巾强行替他擦了擦。

  喻文州说,“麻烦前辈了。”

  叶修:“诶,客气客气。”

  他借着擦水的由头,借着车窗外光怪陆离的灯光能看见喻文州半张因灯光而变化莫测的脸。他约摸在发烧,脸色发红,眼神因疲惫显得阴凉,明明是柔软的嘴唇,偏偏冷冷地抿成一条幼稚又生硬的直线,简直是要命的孩子气。

  喻文州好像有些失望,叶修想,这是一个太明显的赌气的表情。

  “你是在抱怨魏琛没能重视你吗?”叶修说。

  喻文州说,“没有。”

  叶修笑出了声。

  喻文州微微一掀眼皮,“难不成叶神觉得我是在生气吗?”

  “你这个状态说这种话太没有杀伤力了。”叶修顺手点了点他的鼻尖,位置很顺手,点得喻文州一怔,对方手上的烟草味儿就钻进了他的鼻腔里,“委屈的要死,又不肯说。”

  喻文州辩解似地张开嘴唇,又被叶修接下来的话堵回去了。

  “他不是不在乎,不关心你,今天是这样,平日里也是的。”叶修一只胳膊搭在靠椅上,透过扭曲的玻璃窗凝视着杭州城的夜色,“实习生都是这样,再过个几年,如果你真的有本事……会好起来的。”

  喻文州没说话。

  叶修说,“新青年嘛,咱要乐观,生活在别处。”

  喻文州说,“那叶神是怎么处理这些事的呢?在……很久之前。”

  叶修微微一笑,眼神斜斜地落了过来。

  “那得看你想要过怎样的生活了。”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也差不多是中秋节。

  那时候魏琛跳了槽,喻文州也终于从艰难的实习期挣扎出狱,勉强算转了正。广州还停留着溽暑未消的热意,喻文州下夜班拎着公文包路过公司门口时看见一台自贩机,停下来买了杯咖啡。易拉罐的金属身给指尖染上冰冷金属的凉意,他靠在机器侧面玩手机,等最末班的公交车姗姗来迟。

  对,喻文州还很穷,过着不至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的日子,还没追求到自己想要的那种生活。

  这时有人跟他说,“最后一杯咖啡被你买了啊。”

  喻文州转过头。一个男人正站在机器前投币,旋了一下按钮,取物处哐啷一声掉下来一杯康师傅绿茶,绿油油的瓶子,在灯光下特别明显。

  人生何处不相逢,喻文州说,“啊,叶前辈,是你。”

  嘉世团队来广州做招牌,蓝雨作为地头蛇,当然是要接待的,可惜这位嘉世顶梁柱太过低调,面都没露,并且理所当然地拒绝了邀请。

  倒是没想到能让喻文州在这里抓住他。

  “哈喽。”叶修打了个招呼,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中秋节,还不回家啊?”

  他站到喻文州旁边,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微微偏头看着喻文州。 喻文州摇摇头,叶修便拿出打火机点燃了烟。红色的火星扑朔明灭在夜色里,他吐出一口气,白烟旋转上升消弭在了金黄色的夜色里。

  “嗯,不回家。”喻文州简短地说,“叶神也是?”

  “这不是出差吗。”叶修似笑非笑地说,“有家不能回,孤家寡人挺惨的。”

  他说,“不邀我去你那里坐坐吗?”

  蓝雨设在高新区,比较偏僻,因此喻文州买的小公寓在在郊区旁边,特别清净,没有地铁线经过,公交车半个小时一班。两人颠到喻文州的单身小公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一点了,楼道的声控灯坏了,特别黑,喻文州抓着栏杆才敢往上走。

  “你怕黑吗?”叶修说。

  喻文州笑了笑,在空气里轻飘飘的,

  小区坐落在一座清秀的小山丘下,空气新鲜,色彩素净,也许是这个原因,喻文州家里的装潢风格也相当固定和简朴,透着一股干净的、居家的美感。空调早先打开了,里面很凉,让人躁动的心一下子安静了。

  叶修换鞋,斟酌着自己是穿蓝色还是粉色的拖鞋,“你家挺大呀。”

  喻文州指了指那双粉色的,“我妈买的,你凑合着穿一下——因为一个人住,所以才显得大。”

  他趿着拖鞋去厨房泡茶,端着两个喷香的马克杯出来,正看见叶修坐在小木凳子上,把塑料袋往茶几上放。

  “为什么不坐在沙发上?”喻文州把马克杯放在他面前。

  “太软了,我怕我会睡着。”他打了个哈欠,声音有些懒,拖了一个惰惰的尾音,“这样影响会不会不太好。”

  “你那里面是什么?”喻文州说。

  叶修找出一个味道最甜口感最软的蛋黄莲蓉月饼丢给他,还是散装,先开始花花绿绿地挤在一个塑料袋里,看上去有些简陋。喻文州哭笑不得,说,“干什么?”

  “我以前年轻的时候来广州打拼,买过这个牌子,特别好吃,这次来特地买的。”叶修说,“咱们也算有缘,不如一起过了这天。还要谢谢你收留我啊,中秋节快乐。”

  那是喻文州记忆力最刻骨的几段记忆之一,萍水相逢,也命中注定。

  所以他回答道,“没有啊,怎么可能。”

  叶修哦了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好像一时感觉不很有趣。

  喻文州说,“前辈怎么会在这里啊,不是去加拿大了吗?回国了?”

  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询问里的那点期待,喉结轻轻一滚,眼珠斜斜地往后视镜的方向扫视,猝不及防和对方的目光在镜子里相遇个正着。

  “我回来了啊。”

  喻文州抓着方向盘的手指稍稍收紧。

  “回来签个合同而已。”叶修自顾自地点了根烟,“好像正好是中秋节吧。”

  喻文州点点头,感觉某种呼之欲出的东西被生生掐灭了。

  “你早知道这辆车是我吗?”喻文州半靠着车窗一侧,一手托着下颚,一手握住方向盘。前面又堵住了,淅沥的雨声被隔在车窗之外,隔着玻璃略有些失真。倒和从前挺相似,一样的雨,一样的广州。

  只是两个人不同了,从前的仰视变成平起平坐,就连这张脸,喻文州都好久没见过了。

  “看到名字啦,还愣了愣。”叶修呵呵一笑,“真的是久不见了。”

  “还要回去?”

  “嗯。”

  雨刮器突然划出刺耳的一响,雨竟然在不知道的什么时候停了。乌云被风慢慢吹剥开来,金色的月光水泄一样披撒下来,若隐若现的光线通道在空中浮沉,像是惨淡又温柔的光线瀑布。

  而喻文州的车子在淹没在月色里,拐上了一条安静又沉默的道路。

  直到驶到自家楼下的时候喻文州才说话,他停住车,看叶修的第二根烟也抽到了末尾,安静地说,

  “我到家了,只能送你到这儿……”

  “我知道。”叶修把烟灭在烟灰缸里。

  “你大晚上的要去秀山公园?这么晚去那边做什么,我看看这个点还有没有公交车。”喻文州说。叶修拉开车门下去,冰凉的风灌进来时卷走了车内所有的暖气和烟味,空气流动,坐在驾驶位上的喻文州被呛地咳嗽,鼻子蓦然一酸,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再把话重复了一遍。

  “你做什么去?”

  他这一侧的车门被人骤然拉开,喻文州倚着门的半边身子差点倒下,被安全带强行拉住了。叶修站在外面,角度的原因有些背光,所以喻文州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

  但是他的目光一落下,就让喻文州背后升起一股熟悉的战栗。

  “我今晚想要打车,就是想到今天是八月十五,就想来看看你。”叶修说,嘴角微微翘起,有些戏谑的意味,“忘记了你的住址和电话,没办法,只记得一个大概的方向——只好打车去那里,期待着还能在路上看见你。”

  “没想到这么巧,你说咱俩是不是有缘?”

  喻文州说,“你……”

  “节日快乐。”叶修笑了笑,“今天可是中秋诶,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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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中秋节快乐!要和喜欢的人团圆哦>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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